【八你/八我】你怎么老是不高兴
全都是白日梦。
1.
你第一天到这长沙城来，就招惹上了齐八。
你一睁开眼睛，就对上算命先生圆圆的眼睛。
“唉，你终于醒啦！你突然就倒在我的卦摊上，可吓死我啦！我的客人都被你吓跑了！”
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这儿的，一身道士装的小算命的一看就是个软绵绵的老好人，你就赖在他的卦摊上不走了。小算命的看你是个姑娘也不好意思直接动手（他那个小身板也就敢跟姑娘动手），只能客客气气请你坐到他身边去，不要挡了他的客人，其他都随你的便。
真好欺负。你满足地想。
小算命的其实并不小，坐着也能看出身材颀长，在长沙这样南方的城市绝对是鹤立鸡群，只是圆圆的眼睛在圆圆的玳瑁眼镜修饰下更大更圆，清秀又可爱，让人总想亲昵地叫他小算命的。
小算命的是个话唠。他只在你身边安静了一会儿就开始叽叽喳喳，从西边阿婆家的小媳妇侃到东边张家的厨子，你不搭理他也能自己延伸话题，你要是应他他就侃得更起劲，夸起那张府做的菜手舞足蹈。你在他这儿了解长沙九门（其中五成是张大佛爷发迹史，发迹史其中又有五成是佛爷从日本人手上救他的英勇事迹）。
“唉你看你看！”他忽然激动起来，扯着嗓子招呼，“佛爷！我在这儿呢！”
你仔细看马背上叫齐八心心念念的布防官。齐八三句话离不了张启山，说起张府那是如数家珍，一派张府主人的架势。身为九门之首的张大佛爷是个冷面鬼，你看到他冲齐八微微颔首，凌厉的眼神在你身上停留几秒，才带着他的小副官策马而去。一旁齐八砸吧着嘴惋惜：“定是上峰又出什么事儿了，佛爷又要有一段时日不在长沙城咯。”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回身看你在发愣，拿手在你眼前晃，“嗨嗨，我知道佛爷好看，你也不至于看呆吧？”
最后还是齐八带你回了家。
（你后来才明白，他是挂念张启山家的饭菜比挂念张启山本人多。）
2.
副官最近来得频繁，客人上门来求卦，十有八九被告知齐先生被请去了张大佛爷府上。
你闷闷地想不知道五爷家里的狗粮能不能外卖。
好在齐八还算是有良心的，有他一口吃的也不会真让你和小满吃狗粮，小副官每每开着军车送大包小包的算命先生回来，让你也尝尝齐八最爱的莲藕炖猪蹄。
你竖一个大拇指，不愧佛爷，大写的宠。
3.
你算是见识了齐八爷的两副面孔。
堂堂八尺男儿，站直了比佛爷还高出一些，一下斗就抱着人胳膊往人身后缩，佛爷和副官也就算了，毕竟也都差不多高，往二爷身后缩算是怎么回事儿，那么长的腿蜷着不累吗？？
非礼勿视，目不忍视。
到小满这边就全不是这回事。
真八爷迷弟小满曾经跟你科普过不少齐八的事迹，说齐家祖上那是天算子，勘破前尘，妄泄天机，那是要损阴德折寿的！那些坑蒙拐骗胡说八道的跟他可是不能比的！所以齐八在长沙就这么一处铺子，比不上九门其他几位爷，但靠着赠卦的招牌，香火不断。八爷在小满口中，那就是冷静睿智一脸精英像的闪着佛光的高大形象，日常台词大概就是“我来对付那些人”、“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小满说起香炉客那事，齐八拆解救他一命，说着说着倒委屈起来了。“八爷口口声声说大男人不爱搂搂抱抱的，你看他天天跟佛爷。”
你满脸黑线，他倒是敢说哦，双标狗，也不怕半夜鬼打脸。
你有点好奇，他在你面前是一副什么面孔？
没想到不久就让你逮着个机会，他又给人算出个大凶来，不知道从哪来的财大气粗的客人当时气得就要砸他铺子，你听到外面闹腾出去看的时候他拦又拦不住人家，只好窜来窜去嘴里唠唠叨叨心疼一地的碎瓷器，怕惹了对方还不敢大声，你叹口气叫小满偷偷从后门去叫张府搬救兵，自己去跟齐八待一块儿。
真是，大凶说多了，迟早是要撞鬼的。
齐八一看见你就委屈地抱你的胳膊，也不嫌身高差太多背躬着疼。
你对那客人说，“你命里大凶，好好儿坐下来听他的，指不定还有什么法子化解，可你今天砸了九门天算的铺子，那就是和九门为敌，和张大佛爷为敌，你出去打听打听，只怕是这大凶的卦象今儿就要应在这儿了。”你假装可惜地叹道。
事实证明八爷的卦总是准的，那位客人张大佛爷没动他，只是让他再也进不了这长沙城，后来就听说在长沙城外就被一伙匪帮劫了。
齐八爷推推眼镜：“近来长沙城外匪帮横行，碍着佛爷的军队守城不敢进城，那位客人穿金戴银显山露水的，不劫他难道劫我这两袖清风的算命先生么！”
“八爷说得都对。”你也乐于奉承他。“佛爷一来给你撑腰你就能得不行。”
“可惜又欠佛爷一个人情咯。”
“……你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嘛。”
4.
北平求药回来，尹小姐粉墨登场。
这么多天不见，你万万没想到八爷居然是自己腿着回来的。居然不蹭日山小副官的车，简直是转性了。更奇的是，齐八往椅子上一摊，一句话都没说。往日还不得抱怨半天自家花梨木的椅子没张府的沙发坐着舒服。
但是八爷你家的椅子可都是价值连城的老古董啊。
这长沙城里，比佛爷的军队传播得更快更广的，是八卦。要是刚巧佛爷的八卦，那传播速度就要赶上发电报了。隔壁大妈知道佛爷又请八爷过府了，那就等同于全城都知道了。
哦，佛爷从北平带了一个小媳妇儿回来了哦。
怪不得。
全城分成两个阵营，一个是支持新来的北平媳妇儿的，佛爷以后仕途平坦，长沙城就不愁没人守了，还有一个统一口径骂佛爷始乱终弃，带着八爷出去都能找新人，巴巴地抱新月饭店大腿。你拍拍手说骂得好，就是有本事不要躲家里骂呀，上大街上对着亲兵骂去。
隔壁大妈拍拍你的肩，让你好好安抚安抚八爷。“佛爷除了人帅有钱有权又能打能抗也没什么好的，城里想着八爷的妹陀多得是，他说一声大妈就给他找去。”
所幸齐八有情绪恢复起来也快，没两天你就看到他一身红色长褂，围着印了伏羲八卦的围巾，边哼哼边观赏自家收的明器，全然不知自己仍在九门八卦的风口浪尖上。
你真是有点心疼，眼睁睁看着自家cp跟别的妹陀跑了还要强颜欢笑。
但是你突然又有点心疼自己。
齐八拿袖口擦着香炉莫名其妙地瞥了你一眼，心说我在北平天天看着人家两对成双成对地秀辣得眼睛疼在火车上还没我的位置想我仙人独行除了小满家人都没有我都没要死要活，怎么还轮到你不高兴了。
5.
你经常看见二爷和夫人相互依偎着从齐八的铺子面前经过。
二夫人又漂亮又温柔，看你一个小姑娘在齐八家没人照顾，经常送你些胭脂首饰。她还想教你学学绣花，可惜身子弱，二爷拦着不让操劳。
你想这辈子能像二夫人一样嫁一个二爷那样的人，再无他求。
可是鹿活草也没能救回二夫人。
6.
你叉着腰看到齐八瘫在自家小香堂躺椅上“咔嚓咔嚓”地啃苹果，心里气得很。
八爷，你前几日不还跟我夸那张大佛爷家的苹果，今儿怎么舍得回家吃这便宜货了？
你故意学那青楼老鸨一般地尖俏口气说话，吓得齐八全身一震，手一滑把啃一半的苹果掉在妃色长衫上。发现来的是你，一个人才能勉强安静一会儿的九门天算小喇叭就像是被摁了开关，一会儿抱怨你走路没声，他之前去青楼找二爷本来就有心理阴影，你还故意吓他，一会儿又心疼他的苹果，圆圆的玳瑁眼镜后面圆圆的眼睛委委屈屈地看着你，嘴角都耷拉下来，要是平时，你看他这样什么脾气也没了，但是今天不同，他软绵绵的样子看得你更火大。
你质问他这几天怎么都不去张府了。
“唉，你看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那是佛爷家又不是我家，”九门天算翘着躺椅抖着手指振振有词地教育你，“这长沙城，还是我这小香堂里最舒服的咯。”
呵呵，你冷笑，那还不是尹大小姐不让你去了，我倒没想到佛爷也是个耙耳朵。新人进家了连以前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都赶。那话怎么说的，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你这话老八我听着怎么这么变扭啊。”他皱着眉嘟囔。“嫂子也是关心佛爷……”
噫！人家张启山都没发话呢你嫂子都叫上啦！张启山要是真娶了尹新月小碧池进门我就再也不说他帅了！
“好好，尹小姐尹小姐，”他无奈地摇摇头，“新月饭店在北平势力极大，佛爷不好当面拂了尹小姐的意，我和佛爷这么久的交情，我知道不是他要赶我。至于尹小姐，佛爷真的需要我的时候，尹小姐也拦不住。”
“况且我在北平算过了，尹小姐是佛爷命里的贵人。我找着了他的贵人，也算是报了当年从武藤手下救我的恩。”
齐八作为九门天算，又一直有人撑腰，对一般人就像只翘尾巴的小狼狗，骄傲得很，但是毕竟对谁都好，如果有人也对他好，他就会对他更好。这也是他在九门里人缘最好，其他八位爷家都吃得开的原因。
不过在你眼里就是一出大三角温柔善良懂事明大局的正妻为了丈夫主动让位小三的狗血戏码。
你气不过地往他软软的肚子上丢了个苹果，打得他嗷嗷叫。仙人独行说那么好听，他就是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7.
你连正经棺材都没见过一个，但是打死齐八都不肯让你跟着下斗。
“要不是这回非得我老八带着佛爷和二爷，我还不乐意去呢，”他嚷道，“棺材有什么好看的，家里这么多明器你也该看够了，等我回来给你换点胭脂水粉。”
你等他的这些天，长沙城风云变幻，陆建勋被免了军权，处在叛逆期的四儿小徒弟跟着下了斗，佛爷和贝勒爷联手一点一点收复失地，你一边赞叹佛爷在斗下也能掌控地上的局面，一边想身高八尺的小怂包是不是又抓住机会哭唧唧地抱着佛爷喊“大凶啊大凶”。
第四天晚上起了雾，整个长沙城都笼在阴测测的上弦月下，人人闭户不出，你像往常一样在门口坐了会儿，正收了椅子进屋，看见雾里有个黑乎乎的一大块影子耸动着朝这边来，你悄悄合起门躲在门缝后面看，认出了齐八倒斗穿的深蓝外套，从黑影中描绘出一个歪歪倒倒的齐八，连忙冲出去扶人。齐八却全然没注意你，一挺身扑到门前的池子往里望。
你看他身上没什么明显的伤口，以为他是要吐，结果他一手一个把他养的小乌龟从池子里拽了出来，瞬间脱力摔在了池边。
你大惊，赶紧去拽他，没拽动。
我终于出来啦！他瘫坐在地上，跟两只小乌龟玩举高高，喜极而泣。
你在他身旁坐下来，问他怎么回事。
“斗里有个陨铜，我们甩了陈皮和七姑娘的人，进了陨铜制造的幻境，”他平静了心神，“陨铜复制了一个长沙城，除了月亮是上下颠倒的，什么都复制了，有我的铺子，有佛爷的大佛，还有……二夫人。这是二爷的心魔。”
“二爷不肯走，我就说让二爷先好好想想，我和佛爷副官先去各自家里看看，我的铺子里什么都没有，门口养的两只小乌龟不见了，小满也不在，你也不在。”他的声音隐隐透着哭腔，你连忙用双臂搂住他。
“我自己弄了些吃的就睡了过去。醒来以后连街上都没人了，我去张府找不着佛爷和副官，去二爷府上也是空无一人，青楼也去了，月亮还是反着的，整个长沙城就剩我一个了。”
“我想我这是进了更深一层幻境了，我就不看月亮，沿着大路一直走，走了好久也走不完，我又不敢睡，怕再进一层幻境就再也出不来了。这才让我摸了回来。”
他说完了，吸溜吸溜鼻子：“也不知道佛爷和二爷怎么样了，二爷心里明明知道夫人是假的……也是，二爷刚能接受夫人去了，又遇到这种事。”
你把小满叫起来给他煮点东西吃，他一见着小满就兴奋地上前动手动脚，愣是把睡眼惺忪的小满吓醒了，护着胸逃进伙房。
你心里一动。
八爷，你的心魔，难不成是害怕孤独？
8.
尹新月和张启山还是结婚了。你心想幸好当时没发什么毒誓，要不然不好收场。
齐八破天荒地穿了一整套衬衫马甲西装，他肩宽人挺拔，衬衣服，如果他不会因为不自在在衣服里扭来扭去就更好了。
你跟他穿了配套的西式礼服，拿他买的胭脂在脸上涂涂抹抹，齐八在门口看着，扭扭捏捏，终于说道：“你一会儿就算不高兴，也别表现得太明显。”
又要看到从齐八手上横刀夺爱的小婊砸了你是挺不高兴的。于是你哼了一声。
齐八爷又畏畏缩缩地想了想：“你也别太怼尹小姐，她跟佛爷是良配，抢婚什么的你都不要想了……”
他说的前半句话还挺在理，把你的脾气摸得准，但是后半句你？？？？
“是你不别憋不住抢婚吧，这话我都憋半天了，你不是喜欢佛爷？”
齐八也是满脸蒙蔽，半天冒出一句东北话，“啥玩儿？我是男人，佛爷也是男人！你觉得我哪里长得像控鹤监的断袖？？你才是一直在后面说佛爷这也好那也好哪里都好。”
你心说只看脸的话，你哪里都像。
“那你天天去佛爷家蹭吃蹭喝还跟佛爷拉拉扯扯的，你不喜欢佛爷你还能喜欢我哦。”
九门八爷被自己一口口水憋住了。
小副官开车来接你们，你们俩一路上相对无言。
9.
去你妈的。莫名其妙也被误会成基佬外加渣男的佛爷表示不想理你们两个智障并抱走了一只尹新月。
席间五爷九爷来找齐八敬酒，小副官一脸狐狸笑和四儿小徒弟咬耳朵，齐八表示明明是佛爷的婚礼，猝不及防又被这些真基佬秀了一脸。
二爷端了酒来找他，明明都是单身，二爷却是甩了身后一众姑娘穿越人海来的，齐八咬着手指羡慕嫉妒恨。二爷的大意就是齐八他也老大不小了，大有劝他相亲的架势。
齐八正要按照老套路表示自己命格硬，仙人独行，孤星逐日，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你。
“八爷也就是会算两个卦，有那么点准，真当自己是仙人了。”你不屑。
二爷认真地点头：“弟妹说的是啊。”
10.
你托着脑袋坐在一边看齐八给人算卦。
他扬着下巴，抑扬顿挫，侃侃而谈，闪闪发光，转脸对你讨好地笑，酒窝里仿佛藏了蜜糖，让你也忍不住冲他笑。
你有那——————————————————么喜欢他。
FIN.
